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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5章 楊家將23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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荊克襄說了半天, 對面的楚天舒一點兒不為所動, 他也有些不爽。想來是因為他在東京這些時日做足了一個忠仆的架勢, 讓這小官人不夠畏懼吧?

“楚天舒。”荊克襄坐直了身體,直接叫了楚天舒的名字, “你弄清楚, 這裏不是東京, 外面那些人也不是楚家那些上不得臺面的親戚族人,到了這裏, 你還有別的選擇嗎?”

楚天舒把手中的酒杯順手一丟:“可是你只說讓我為契丹人做事, 卻沒說做什麽, 我怎麽選擇?”

“若是你讓我用這張臉去□□女人, 做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,我可是不會答應的。”

“再說了, 不管怎麽說, 你都是害死先父的兇手之一。我不為父報仇,反而投降到你手下, 說得過去嗎?”

“你也別嚇我。”楚天舒擺了擺手,攔住了荊克襄未曾開口的話,“你要是想殺我,之前有無數次機會。但是你並沒有動手, 反而是各種旁敲側擊, 用潘家來刺激我,引導我產生追查先父之死真相的念頭,暗中促使我來北地, 總不是覺得我死在雁門關外比死在東京更有意義吧?”

“你別把我當傻子,有什麽目的你就說,能給我什麽價你也開出來。咱們明碼標價地談一談,能談得攏,就做這筆生意。不能談,那就提刀掄槍,看誰弄死誰吧。”楚天舒用手撥弄著一只空酒杯,讓它在矮幾上不停旋轉,眼睛也盯著自己的手指,根本不看荊克襄。

楚天舒這番話說完,荊克襄一直保持平靜的臉色終於有了波動。他先是沈默了一會兒,大概是沒想到楚天舒會這麽說,然後就笑了起來:“你還是不死心是嗎?沒錯,我不能殺你,我留著你的命有用。但是我可以讓你受著皮肉之苦,直到你改變心意為止。”

“你並不是真的想要知道我誘捕你的目的,你只是還希望謝鯤能來救你,所以才會跟我拖延時間,是不是?那我只能告訴你,你要失望了。我早就派出小股黑風馬賊,把他引到別的地方去了,沒有兩三天的時間,他是回不來的。”

“也許過上幾天,你們就會見面。不過,可能就要在西京道大同府了。”

楚天舒一只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,擡起頭對著荊克襄一笑:“居然被你看出來我在拖延時間?”

不等荊克襄得意,楚天舒就向前傾身問:“你只是契丹的一名諜者,你的上司是誰?你這次費盡心思把我引到關外,目的是什麽?”

荊克襄冷著臉斥責:“你想幹什麽?到現在還不知道死活……”

楚天舒搖了搖頭:“你這樣遲鈍的人,是怎麽潛伏這麽多年都沒有被識破的?”她向前一伸手,就捏住了荊克襄的脖子。謝鯤的消息再次發過來,她已經沒有必要再跟這個東西浪費時間了。

荊克襄的眼睛瞬間睜大。楚天舒的動作他看的清清楚楚,可是卻根本來不及閃躲,就這樣眼睜睜地被人掐住了自己的喉嚨!無以言表的驚悸從脊椎骨向上蔓延,迅速化作一層薄薄的冷汗覆蓋了他的脊背——他一直以為自己已經對這個小楚官人足夠了解,包括他的性格、心機和身手,都在他掌握之中。

他知道楚天舒身手不錯,但是這個不錯僅僅是在東京城中那些富家子弟之中而言,就連鐵明鏡當初也不曾真正用出全力,就和楚天舒打了個棋逢對手。這才是他敢於和楚天舒獨處的原因。荊克襄自認,不管文武,他都能壓制住楚天舒。

但是現在楚天舒一伸手就掐住了他的喉嚨,荊克襄才知道,自己一直以來看見的楚天舒都是假的!他的身手高得超出自己預料,那麽在其他方面呢?楚天舒從一開始就在提防自己?這一次自己所為的成功難道也是他的計謀?

楚天舒的手指慢慢收緊,荊克襄的眼睛都凸了起來,兩只手拼命地去扳楚天舒的手,卻根本無濟於事。

荊克襄絕望地望著楚天舒,發現楚天舒看著自己的眼神裏根本沒有任何感情。既沒有報仇的興奮,也沒有左右事態的得意,哪怕是因為一個生命即將消失而產生的波動都沒有一絲。楚天舒看著他,就是單純地看著他,和看著一塊石頭、一根小草、一片積雪沒有任何區別。

這樣的眼神讓荊克襄徹底心中的絕望更加強烈了。他,是招惹了一個什麽樣的人?

窒息帶來的痛苦讓荊克襄全身抽搐,眼前發黑,突然一縷新鮮空氣湧入了他的氣管。楚天舒隨手把他甩到了一邊,荊克襄趴在地毯上劇烈地咳嗽起來,一邊咳一邊向著門口爬去。

他不敢再跟楚天舒兩個人呆在氈帳裏了,楚天舒太危險了,他要去跟黑胡子他們在一起!

沒有了性命,什麽計謀什麽籌劃都是空談。只要這次能逃出性命,他發誓,絕對不會再給楚天舒這樣的機會!

楚天舒也不追他,而是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,嘴裏還說著:“嗯,爬快點,使勁兒啊。你這姿勢不對,發力方式有問題……”

荊克襄很想跳起來跑,可是聽著身後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,他根本就沒有站起來的空隙,只能拼命地四肢並用往外爬。

只要能爬出去,哪怕是丟臉一些,也能活下去了。到時候,把這楚天舒捉住,他一定也要讓楚天舒在那泥水地中爬著,他要拿著鞭子在後面抽!他也要在背後告訴楚天舒姿勢對不對!

荊克襄咬著牙連滾帶爬沖出了氈帳,看到外面的黑衣騎士時,簡直是看見了救星:“黑老大!”

方才面對黑老大時候的那種隱然傲氣已經全都不見了,他現在只想要讓黑老大上來幫他把楚天舒抓住。

荊克襄這會兒腦子已經清醒了一些,擺脫了剛才的恐懼、震驚和羞怒,想起了自己的正事兒。這次的事情可是牽扯甚大,要是成功了,他就能徹底從這見不得人的諜者行列中走出去,光明正大地成為北樞密院的一名官員。

可是如果被他給辦砸了,加上之前為了自保殺死太平的事情被揭發出來,他的下場會十分悲慘。

和那些令他想起來就毛骨悚然的懲罰相比,在所有黑風馬賊面前丟臉,都已經不算什麽了。

“黑老大,黑老大!來人啊!快來人!”荊克襄聲嘶力竭地喊著。

果然如他所願,黑老大帶著一群黑衣士兵大步沖了過來。可是沒等荊克襄體會被救的喜悅,黑老大就一把揪住荊克襄的衣領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:“你!你背叛了大契丹!”

荊克襄茫然擡頭,不明白黑老大在說什麽。

“你帶了楊無敵的軍隊來!你和那宋國小賊聯手將我們誘騙過來,就是為了讓楊無敵將我們滅殺!”荊克襄這才發現,現在的黑老大已經沒有了之前那種猛虎盤踞的氣勢,反而是眼神慌亂,聲音嘶啞,語氣驚怒,倒像是被逼到困境的猛獸了。

“你這個叛徒,你該死!”黑老大揪著荊克襄的衣領,咬牙切齒地罵。

楊業和楊家軍在邊境和契丹作戰數十年,勝多敗少,被人稱之為楊無敵。黑風馬賊雖然自負勇悍,卻也只是仗著機動性高在雁門關外游走劫掠,從不敢正面對上楊家軍。

這次黑老大是接到了自家主子的命令,才會帶著數百下屬來石勒山誘捕楚天舒,誰知道方才撒在外面的游騎回來稟報,他們竟然被一支宋軍包圍了,而宋軍打的卻是楊家的旗幟。

黑老大選擇這個葫蘆模樣的山谷,是為了隱藏蹤跡,根本沒想到會有宋兵出現。畢竟這裏距離雁門關還有一二百裏的距離,完全超出了宋軍巡邏的範圍。而且宋軍一出現就直接圍堵谷口,顯然對他們的行蹤了如指掌,沒有內奸報告位置,根本不可能。

而楚天舒是被騙來的,除了荊克襄之外,還有誰能提前把他們約定的位置洩露出去?

“楊無敵?不可能!”荊克襄這才明白黑老大在說什麽,“楊家軍怎麽可能跑這麽遠?”

宋國對軍隊控制很嚴,哪怕是邊境軍隊,不得命令也不能隨便進行大幅度調動。楊業本身就是降將,在這方面應該更加顧忌,怎麽可能做出這樣的事來?而且他也根本沒有把這個計劃告訴任何宋國人!

荊克襄不顧自己被黑老大提著的別扭姿勢,扭頭去看這半天都沒有說話的楚天舒,看見了楚天舒嘴角那一縷微笑,頓時恍然大悟:“是你!”

難怪楚天舒敢單槍匹馬跟著他來找黑風馬賊,明知道其中有陰謀仍舊這麽大膽,原來是早就跟楊家軍聯絡上了!雖然不知道楚天舒是如何將他們所在的位置傳遞出去的,但是荊克襄的直覺告訴他,這一切都是楚天舒的手筆。

楚天舒背著手站在氈帳門口,嘴角含笑看著眼前的鬧劇。

“抓住他!”荊克襄掙脫了黑老大的手,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,咬著牙說,“既然他們和楊家軍有聯系,我們就用他當人質!”

黑老大也定下神來。主要是他今天只帶了不到五百人,而楊家軍最少有一千多人,還堵住了山谷的出口——更重要的是,荊克襄不知道,他卻知道,在這石勒山頂上,還有兩位重要人物!他死在這裏都是小事,若是連累得兩位小主子都出了事,他全家都要跟著去死!

“把他給我抓起來!”黑老大一邊命人去抓楚天舒,一邊讓人把荊克襄押到一邊看管。

經過這件事情,黑老大對荊克襄也不再信任。這些做諜者的,長期和敵人生活在一起,說不定什麽時候就被策反了。在這個關鍵的時候,絕對不能給敵人留下一點機會。

黑衣士兵們湧上前去,楚天舒卻已經飛身躍起,腳尖踩在前方一片槍尖上彈起,點在士兵的頭上,身形如煙飄到了黑老大面前。

黑老大環目圓睜,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。這樣的身法,他從未見過!荊克襄是有多蠢,會覺得是他把人家騙到了他們手中?

他身經百戰,知道在這種時候退避是來不及的,唯一的生機只有迎面拼死一搏!

寒光劈面,黑老大用出了自己生平最快的速度,腰間的彎刀已經抽出,向著已經近在咫尺的楚天舒砍去。

他臉上的肌肉因為全力以赴而扭曲起來,虬髯根根顫抖,眼神充滿猙獰——在他看來已經快得超出自己平日水準的動作,在楚天舒眼中卻像是慢動作一樣,處處都是漏洞。

楚天舒身在半空,雙臂張開,像是一頭向下撲擊獵物的鷹。對於迎面劈來的這一刀,她沒有一絲慌亂,半曲的腿向前一踏,精準無比地踩在了刀背上。

黑老大感覺到一股巨力從空中下墜,手中的武器根本無法握住,虎口麻木,彎刀墜地。黑老大身邊的士兵們也第一速度搶過來保護老大,可是他們哪裏比得上楚天舒的速度?楚天舒一腳踩在刀背上的同時,另一只腳已經狠狠踏在了黑老大的肩上。

沛莫能禦的浩大力量從楚天舒的腳底傳出,直接沖入黑老大的身體內,黑老大無聲無息地倒了下去。

外圍的士兵已經有不少人開弓搭箭,向著楚天舒射了過去。

楚天舒順著黑老大倒下的方向迅速下滑,整個人身體一扭,就躲在了黑老大背後。她一只手提著黑老大背後的衣領,另一只手抓起距離她最近的一個黑衣士兵向外丟去。

被她丟出去的士兵在空中手舞足蹈,被十幾支長箭射中,慘叫著摔落在地。

游牧民族的悍勇之氣被激發,黑風馬賊們挺起刀槍,口中喊著楚天舒聽不懂的語言,向著楚天舒沖了過來。

楚天舒臉色一冷,她本想用這種手段來震懾這些馬賊,收服他們,少些殺戮。畢竟她還想用這些人當做自己的起家班底的,現在看來她還是手軟了些。只有用鐵血洗禮才能讓他們畏懼!

她一腳踢開了已經被自己踩得半身骨骼碎裂的黑老大,俯身撿起了地上的一桿長/槍,輕喝一聲殺了出來。

雙手分持槍身前後,楚天舒微微俯身,沖向了一擁而上的數十名士兵。

荊克襄被四個黑風馬賊按著肩膀站在角落裏,都能聽見楚天舒槍桿揮動時帶起的虎虎風聲。那個全身上下都寫滿了貴胄公子氣息的頎長身影,沖向數十倍於自己的敵人時,竟然如同一頭下山猛虎,剛烈勇悍之氣撲面而來!

沒有絲毫取巧,那個面容精致肌膚如雪的小官人,手中的長/槍每一次揮動,都能聽見武器撞擊的聲音,都能聽見不止一聲的驚呼痛呼。即使是數支刀槍同時攻擊,都會被一支長/槍兇悍地架起,而幾乎同時,總會有人被踢飛、拍飛、槍桿掃飛。

明明從個頭上來說,楚天舒是那個最瘦小文弱的。可是所有人都能看見這個小小的宋國少年,就像是一頭無法阻攔的猛獸,一步步地向前,咆哮隳突,無人能擋。

所有擋在楚天舒面前的人,都非死即傷。

荊克襄全身冰冷。他從頭到尾都沒有看清過楚天舒!他犯了一個諜者最大的錯,自以為是,輕敵自信,在不了解對手的時候就設計陷阱,結果就是將一頭猛獸親自帶到了自己的家中!

他不得不慶幸,現在只是楚天舒一個人在,謝鯤來不及趕回來,否則今天誰也別想跑。

“快逃!”荊克襄對身邊的士兵低聲喊,“留下來我們都要死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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